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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禍不單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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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謝麟此時的情況,回京第一件事, 理所當然是要匯報遭遇, 這是慣例。吃了敗仗的, 還要將自己弄得淒慘一些, 以便推卸責任。

謝麟偏不!

他本生得極精致俊美, 披頭散發也能被讚一聲覆見魏晉風流。今天他這個樣子,卻是衣冠齊整,臉如鍋底, 簡直像是個閻王!再惑於美色的人, 也知道他生氣了!

暴怒!

自上而下, 都是極想知道前線的情況的, 皇帝緊急召見了他, 一見便問:“陣前如何?柏燁何在?”

謝麟當殿一跪,便說:“請誅林光之以謝天下!”他要用這種姿態, 表達他的憤怒。

皇帝一驚:“他又怎麽了?”

林光之爹是國公,娘是是皇帝的長姐, 林光之的年紀比太子等人要大上十歲, 今年三十,年富力強。早先入伍歷練, 此番是獨掌一軍, 一路上並不曾有任何閃失。皇帝點這個外甥的時候, 讓他沾光的想法少,真歷練的想法多。十年一個層次,林光之是皇帝在三十歲這一層的親戚裏, 抱有期望的人。

然而林光之有一個毛病——好享受,且不大挑時間場合。以前沒吃過敗仗,他這毛病也沒耽誤事兒,曾有禦史參他,最後也是不了了之。

可偏偏這一回,就出在他這毛病上了。本是要合圍的,林光之也不陣前飲酒,也不聽歌看舞,但是當時就愛吃駐紮地一老店廚娘做的蓮子羹。一想到打完了仗就要走了,吃不上了,必要吃完了再動身。十拿九穩的事情,他吃完美食,再去上陣,何等從容?也是美談。

也是合該有事,廚娘因他還算禮貌,想拿一拿喬,以增老店之聲譽,拖了一拖。就為了等一碗蓮子羹,他把這最後合圍會戰的事兒,給耽誤了。

謝麟等人是文官,原居於後,征南將軍自有一把算盤,明知是來沾光的,也得分個三六九等,他更願意將人情賣給有前途的人。參與決戰的功勞,當然是最好的禮物。

這下可坑慘了這些人!

兵敗如山倒!

亂軍之中,兵不識將、將不識兵,謝麟、程犀、張起、太後的侄孫吳松、皇後的侄子袁愷,五人聚到一起,與其他的人卻失散了。連征南將軍的大旗,都沒找到。

張起手裏有點兵,袁愷家學淵源,謝麟與程犀腦子夠用,加上一個老實聽話的吳松,勉強保命而已。五人躲在個破草房裏,商議盡快將此間戰況報與朝廷,謝麟草擬了一份簡明扼要的奏折,一式抄了五份,共同署名,分路突圍。

謝麟是五個人裏心眼兒最多的,當時便說:“縱有一人活著抵京,也要將原委報與朝廷,請朝廷明斷,不令我等蒙冤!我若死,身後事便托付諸位了。”亂軍之中,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性命無憂,然而,名譽一定要保住!

他十分清楚,死人的價值,要依活人的需要而定,這世上多的是欺負死人不會說話的,哪怕是親人也難保不會媾和。

吳松非常誠實地跟著說:“我也一樣。”接著,大家都一樣了。

於是五人歃血為盟,立字為據。

五人各指一方而行,離戰場遠些,鎮定下來,還各收攏了一些殘部。手頭有了人,心裏愈發穩當,謝麟雖不曾領兵,也看出些門道來,恐怕之前的順利,是被對面下了套兒。不由懊惱了起來:柏燁蠢,自己也跟著蠢,沒看出是圈套,發狠回來必要苦研兵法。

便是在這時,他遇到了林光下的部下,一問前情,險些沒有氣死!

這個理由真是太讓人難以接受了!

對面不說是個神對手,至少不蠢,自己卻有個豬隊友!

大軍匯齊兵勢更盛,沒有缺口大家不會這麽狼狽!或許敗,但不至於潰敗!蠢他還能接受,為了賣弄風流吃一碗蓮子羹,弄得他狼狽逃命,收束來的殘部無法一戰,只能憋屈地逃回來。

哪怕在自家後院險些被害,謝麟都沒有感受到這種狼狽!

臨近京城,他自史垣處得到消息,只有他到了,其餘四人連個影子都還沒有!五人,唯他獨活?謝麟不得不考慮這個可能性!他將面臨安撫另外四個家族的難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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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麟說完,林光之的父親鎮國公倉皇出列:“陛下恕罪,請派員查實。謝麟從未統兵!他只知我兒失期,可曾親眼見到我兒為何失期?殘兵流言何足為信?若是別有內情呢?”

自懷中取出張起謄抄的副本,謝麟道:“臣只將自己知道的,奏於陛下,一切自有聖裁。請陛下驗看。”

皇帝目視張起的父親平安侯,平安侯早按捺不住踉蹌撲到薄薄的紙頁面前。前面敘事平實,言明失期兵敗之事。末尾五人立誓,“身後悉付餘人”,這是還沒忘記家裏人,沒忘記自己這個親爹呀!不由老淚縱橫:“是我兒的筆跡!”

謝麟伸手攙他,冷不防被平安侯抱住,一頓號啕。

李丞相自平安侯手裏抽出紙頁,看左邊五人簽名一字排開。程犀之名亦在其列,筆跡亦是相合。臉上頓時變色!皇帝問道:“如何?”李丞相道:“是程犀的筆跡。”餘人父兄一一辨認,筆跡相合。

鎮國公只咬定,這只能證明林光之“失期”,並不曾明書是因何失期。不知謝麟為何忽然說出荒謬的原因來!

雙方僵持不下,皇帝一拍禦案:“夠了!軍國大事,豈是一時爭執便要定下來的?!”喝令散朝,卻將政事堂、樞府、懂兵的齊王、現任的兵部尚書一同留下議事。謝麟作為眼下最明白前線情況的人,也被留了下來。太子旁聽。

鎮國公在殿外徘徊一陣,忽然一甩袖,匆促回家搬救兵——兒子可不是他一個人的!

殿內,皇帝再三向謝麟確認:“你說的,都是實情嗎?”

謝麟道:“親見的,都寫在奏疏上了。耳聞的,亦據實以告。陛下若要核驗,臣也將人寄放在史垣處。”

皇帝因為失望、失算而生出怒氣來,那是他看好的外甥!

便在此時,齊王說了一句公道話:“縱然屬實,林光之的過錯也在柏燁之下。林光之不失期,柏燁也很難贏,頂多敗得沒那麽難看。”

皇帝微一點頭,罵道:“兩個都是混賬!”

謝丞相見狀,也斥謝麟一句:“年輕氣盛,不知留有餘地。”

“我知道,”謝麟平靜地回了一句,沒了在殿上的慷慨激昂,“柏燁是去剿匪的嗎?”

皇帝道:“難道是去游山玩水的嗎?”

“不但游山玩水,還可以吃吃蓮子羹的。”謝麟頂了皇帝一句。

李丞相冷不丁插了一句:“朝廷本意,是要他一面剿匪,一面練兵。”

“他沒做到!兩樣都沒做到!”皇帝裏子面子都丟了,十分憤怒。

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,”謝麟不緊不慢地道,“陛下,敗軍之將,豈敢言勇?國法軍法在前,朝廷自有公論,臣不敢妄論。齊王殿下方才說得很細,諸位都聽得明白。他是主將,失利之罪,避無可避。

可陽春白雪,曲高和寡。天下聰明如執政者有幾人?陛下要如何向天下細細說明,柏燁敗績的原因呢?在天下人眼裏,這場敗仗,因為林光之。若他到了,兵力上官軍還是占優的,不是嗎?不會敗那麽慘,下落不明的人不會這麽多。

事實是,林光之失期,而後大敗,如此明顯的罪過,臣不能當沒看見。何況朝廷要柏燁帶的人,他全帶上了,臣便是其中之一。以後還有沒有願意如此負重前行的人,臣不敢想。”

這番話入情入理,在坐的都聽明白了——本來就是給你們帶關系戶的,讓帶多少帶多少,我也是關系戶,再當場罵他、要治他的罪,以後誰還這麽傻?尤其皇帝,你外甥明顯犯了錯,你讓別人怎麽說你?朝廷還想開下去嗎?

皇帝悵然:“罷了,你且下去吧。唔,你說寄在史垣那裏的人?”

謝麟一臉平靜:“陛下一道手書,便可召至。陛下,救兵如救火。大軍啟行之時,臣願為向導。”

謝丞相微驚,待要阻攔,皇帝慢慢地道:“知道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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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麟從容退出,先回家拜見祖母。

林老夫人見了他,喜極而泣:“回來就好!回來就好!”

謝麟埋首老夫人懷中,再擡頭時,眼眶微紅:“阿婆,我去給阿爹阿娘上炷香,回來再陪阿婆說話。”

林老夫人道:“應該的!快去快回!”又張羅著去寺廟道觀裏還願。

謝麟上完香,卻不先回來陪林老夫人,而是去見了孟章,詢問這段時間京城發生的諸般事跡。他南下之時,雖與孟章有書信往來,然而通訊十分不便,許多事情都不知曉。

當地一架大屏風,屏風後面一只大浴桶,謝麟在後面沐浴更衣,孟章在前面坐著,兩人一問一答,互相詢問。謝麟穿戴整齊了,互相也說完了。

孟章問道:“只能說林光之?”

謝麟輕蔑地道:“林光之華而不實,護他做什麽?不如回護柏燁。”

孟章“唔”了一聲:“芳臣,張、吳、袁、程四家,你要盡早過去。還有李相公那裏,也要道一聲惱。”

謝麟笑道搖頭:“生死未蔔,道惱不是咒人去死?”

孟章道:“別貧嘴。”

謝麟老老實實地:“哦。”

“鎮國公那裏,也要設法說明才好。你魯莽了。縱然不忿,也該留有餘地。你就是……鋒芒太過,所以老相公才要壓一壓你。”

謝麟笑容變冷了:“世叔,想要誰都不得罪,那也是不可能的。刀架到脖子上,是沒有退讓的餘地的。至於阿翁……”

孟章道:“老相公很擔心你。”

“阿翁當然沒想過要我去死,我身陷險境,他自然會擔心。僅此而已。這樣的關心,只要不是我的仇人,都會有。打磨性情?讀書時,父親、老師,給我講解經義,如何做官為人,不是講解引導,偏變成打磨了?阿翁想要的,是程道靈那樣的恬淡君子,可惜我天性涼薄。”

孟章默。

謝麟臉上又暖了起來:“我有分寸的,世叔放心,我這就去見阿婆。回來有勞世叔作陪,往各家走一遭。程家那裏,先遞個帖子,邀程道靈的弟弟出來一見。”

“咦?”

“他的妻子才生產不久,不要受了驚嚇才好。”

孟章欣慰地說:“你想得周到。”

謝麟往林老夫人面前去,孟章便派人下帖給程珪。等謝麟晃了一晃出來,便同孟章往幾家去。謝麟算盤打得也很響,林光之的親娘是長公主,會入宮哭訴,難道吳松他爺爺就不是吳太後的親兄弟?吳太後,那可是有名的貼娘家!張起的祖母可是鄴陽大長公主,輩份兒更高。

謝麟不耐煩與婦人們糾纏,不代表不明白這裏面的門道。前腳從吳、袁、張三家出來,後腳三家大門便打開,幾乘車轎,直奔宮城而去。

謝麟正一正衣冠去會程珪。

程珪心中,大哥是榜樣,謝麟就是偶像,更兼曾被程珪指點過功課。接到帖子,便帶了幾分誠惶誠恐的味道。遲一刻才想到——他不是也南下的嗎?難道是有我大哥的消息?

匆匆趕到會面之地,見謝麟面上常帶的淺笑不見了,心裏咯噔一下:“謝……謝兄……家兄……”

謝麟沈重地道:“聽聞府上近來事多,唯恐驚著女眷,故爾請道清你出來一敘。”示意程珪坐下說話,將事情始末告知程珪。

程珪聽他所言,反而鎮定了下來。先前驚惶,是生怕程犀已經喪命亂軍之中。眼下說從亂軍裏逃出來了,雖未到京師,卻躲過了第一劫,程珪素服長兄之能,心情比先前還輕松了那麽一絲絲。向謝麟道謝。

謝麟道:“我與道靈,生死之交,各以後事相托,何必言謝?聽說府上也經了事?廣陽真人可惜了。可否將始末告知於我?”

程珪不疑有他,細細地將京兆府如何拿人,廣陽子如何不肯濫用人情,大理寺如何逼淩,一一說了出來。妹妹對大理寺如何兇狠,就不必講了,只說了自家妹妹機智的一面。這些他也不曾親歷,便只講聽到的重點,也是簡明扼要。

謝麟頷首:“我知道了。以後但凡有事,不妨遣人找我。若一時找不到我,可與我這位孟世叔說。”說著,一點孟章。

程珪感動不已:“謝兄高義。”

謝麟嘆道:“五人同行我獨歸,何義之有?府上近來,不要輕舉妄動。”

“是。”

與程珪分開後,謝麟竟不去見李丞相,反而窩在家中,閉門謝客,整理起此次隨軍出征的見聞來。期間,不斷有前線消息傳來,漸次印證了謝麟所言非虛。政事堂與樞府,會同齊王再次調派援軍,擇期出征。出征前,屢次召謝麟詢問前線情況,謝麟早寫好沿途及前線見聞,準備頗為充足。

吳太後那裏,日日催問。上了年紀的女人,嘮叨起來格外的富有經驗,皇帝頭大如鬥,偏偏這是世上唯一一個他不能發火的女人。

更要命的是,張起、袁愷相繼抵京,唯獨不見了程犀與吳松。吳太後便天天向皇帝要吳松:“阿松多好的孩子呀,你就救他一救!”

皇帝也想救啊!可吳松在哪裏呢?

直到有了吳松的消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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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舊是史垣先接著的人,吳松比謝麟狼狽得多了!史垣見狀,也要嘆一聲:人與人,就是不一樣。都是逃命,有人就逃得風骨凜然,有人就逃得一把鼻涕一把淚。

等吳松哭出一聲:“你們快去救道靈!”史垣也淡定不起來!

細問之下才得知,吳松走偏了路巧遇到了程犀。吳家家風,天生的老實膽小,分開時,吳松還壯著膽子自己走。再次遇到,他就不肯松手了。好在已經走出一段路,兩人同行,目標也不算大。

但是!事情就壞在這個但是上了!吳松號稱是武將家出來了,然而這個“武將家”就是一只水母——水份太大!程犀在家人眼裏無所不能,確有一塊短板——是真斯文弱雞。認真打起架來,以程素素的拼命勁兒,他有極大可能被妹妹暴打到hp清零。

這樣的兩個人同行,又都是心地還不錯。吳松看到難民,就心酸。程犀知道輕重急緩,然而亂匪過後,滿目瘡痍,見到他們隨行有高頭大馬,樣貌也和氣,有難民攔著救援,也沒有辦法縱馬從人身上碾過去。不免要指點一二生路。

一來二去,多少有些耽擱,竟被一小股趁亂而起的山匪給盯上了。混亂中,與護衛走散,吳松的坐騎中箭,程犀見狀,將自己的馬讓給了吳松,催吳松回去報信。

史垣仿佛被雷劈到了,看著吳松,將拳頭捏了又松,松了又拳,終於道:“請先歇息,我即刻安排你返京。”一面急切地送消息給李丞相——大事不妙!

吳松的到來,證實了謝麟所言非虛,也帶來了程犀陷入亂匪之中的噩耗!這一次,是真的兇多吉少了。吳松哭得極為淒慘:“我有負道靈!”

皇帝舒了一口氣的同時,又擔心地看了李丞相一眼。吳松回來了,他對吳太後有了交待。然而吳松安全歸來,與程犀將機會讓與有著直接的關系,這是在換命!皇帝必須有所表示!

褒獎,必須褒獎!

這個時候,皇帝是不會吝嗇的。朝廷上默認程犀已經殉國了,則給死人以榮譽,給得高些也無妨。反正他又不能頂著這榮譽、贈官再詐屍,對不對?皇帝道:“卿等只管議來!”

大軍敗績,無可誇耀,唯有褒獎忠臣,可以帶起士氣。朝廷需要樹一個標桿!

程家該知道的、不該知道的,都知道了。

以往,趙氏昏倒多少次,都有兒媳女兒扛著,李綰不方便的時候,都有小姑子頂著。這一回,三個人一起厥了過去!

程素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脆弱,可這一回,她是真的扛不住了。朝廷說她大哥沒了?憑什麽?!

這下可把程珪給忙壞了,請大夫,向道一求援,他還要寫個謝恩的奏疏,可腦子裏全無思路。一個人恨不得分成八個來使!

程素素是最先醒的,睜開眼來頭一句話便是:“人呢?”

小青擦著眼淚過來:“姐兒?你醒了?來把安神湯喝了。”

程素素惡狠狠地道:“我才沒病!二哥人呢?”

“在……書房……寫謝恩的奏本。”

程素素一把掀開被子:“寫什麽寫?”沖到書房裏,將桌子一拍,“不許寫!”

程珪道:“你別鬧,這個……必得寫的。”

“誰見著大哥去了的?一天不見著屍首,我就不信大哥不在了!不許寫!”

“吳松親眼看到他……”

“他怎麽了?你知不知道,命大的人心臟長在右邊?穿透左胸都還能活的?你知不知道,命大的人懷裏揣把錢都能擋刀子的?”電視裏都這麽演的!

程珪張張口,程素素果斷地說:“我不聽!我不聽!”

程珪擱下筆:“我也不願相信……可是……”

“吳家那個膽子,他說的,能信嗎?”

兄妹倆正在爭執間,門上來報——李巽來了。

李巽急匆匆過來道:“出事了,若有人上門攛掇你們與吳家鬧,千萬不要點頭。”

程素素頓了一下,才問:“怎麽了?”

“禦史圍攻吳家了!彈劾吳松身為武將,貪生怕死,推道靈去擋亂匪。伯父要我來告訴你們一聲,有人在弄鬼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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